夏虫

谁帮我填坑

【白搭】因果

明星大侦探十一期衍生
小桃妖X大天师
傻白甜
一发完

遇到小白的那天风和日丽天高气清,大天师刚替桃花乡里的几户人家捉了只作祟的小鬼,他一手拎着村里人答谢的银钱,一手悠着拂尘悠哉的在山谷里行路。

哎哟。

被个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大天师倒没在意这件事,毕竟他这双眼能看破虚妄知晓乾坤,就是看不着路,一双脚走遍天下河山时,那是逮哪摔哪,不是路上横了条微不足道的树枝,就是前脚跟碰着了后脚头。

这次也和以往一样。

他浑不在意的爬起来,然后又捡起了拂尘,那钱袋倒是还紧紧攥在手里头没舍得掉。

大天师回头看了眼什么绊的他,这一眼——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是具趴在地上没了生气的孩子尸体。

哎哟喂,我这天师可看不了这个。

人已经退后了五步有余,嘴里念念叨叨的。

大天师想抬腿就走,他又不是和尚,遇见个曝尸荒野的就得给人修个坟念念往生咒的,要是有人出银子……倒是可以考虑。

但是今天不知怎的,走不了。心里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牵扯着他,让他迈不开步子。

去看一看他,看看这个孩子。

大天师有点烦这种被催着的感觉——即使是被自己催,但是犹豫了两下还是遵从了心里头那股子劲儿,走上去拿拂尘柄小心的戳了戳这个小孩子。

喂,死了没。

没得到回应。显然他也不期待什么回应,退回了拂尘,干脆上手粗暴把小孩子翻了个身。

这一下便瞧出来了,是个活人,约莫六七岁的年纪,没脱去婴儿肥的肉乎乎的脸被地蹭的脏兮兮的,但是从眉宇间能看出来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大天师便皱了眉。

这孩子跟他应该有些什么。他有这样模糊的印象。

平时只消远远的瞧过一眼的人,都能分门别类的存在他的脑子里,可这个他显然没见过。

罢,既然模样不错,就行个善事吧。大老师拿出了水壶,给这可怜见的孩子浇水,水流毫不客气的冲向了他干涸的起满死皮的嘴唇。

我就是太善良了,早晚得出事儿。

小孩子果然半张开了嘴,迷糊的全盘接受从天而降的水流。喉咙也无意识的不断吞咽。

咳。咳。咳。

小孩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脸撇到了一边躲开了还在下落的没有尽头的水,五官痛苦的缩成一团。

果然是渴死的,真傻。

大天师摇摇头收回了水壶。起身一甩拂尘,转了头就要离开。

胖乎乎的一只手虚虚的抓住了他正要抬起的脚。

水。

这孩子因为长时间脱水声儿都没了童音了,一把喑哑的嗓子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就是口齿清楚的很,一个水字说的清晰无比落地可闻。

得,就不该做好事的,你瞧,被人讹上了吧。

小孩子就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追着大天师屁股后头跑了三天。

我求您别跟我了成不?我还要靠脸吃饭呢您这跟我后边儿吓跑了多少十里八村的姑娘啊。

小孩子就摇摇头。

我想喝水。

合着您就会说这一句?哎哟您瞧这前头就是桃树林,里头就有条河,您守着那儿不好嘛。

我想喝水。

小孩子果然就会这么一句,仰着头露出不知什么时候洗的干净了的脸,肉肉乎乎跟年画娃娃似的,皮肤嫩的让大天师忍不住想狠狠掐上一把。

大天师叹了口气把水囊扔了过去。

然后他静静地看着小孩子双手抱着水囊,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儿,眼睛因为满足轻轻眯了起来,眼角的泪痣都变得亮晶晶的。

特别好看。

他看着小孩把喝空了的水囊毕恭毕敬的递回来,突然心头一动。

你有名字吗?

话一出口大天师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都忍了三天了怎么就突然破防了哟。

一旦知晓了名字,冥冥中就会产生羁绊,没人儿比他更知道这个了,所以他从来都不告诉别人他叫什么也不乐意听别人叫什么。走哪儿都是让别人管自个儿叫大天师。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总不能掉头就跑装作没问过吧?

毕竟是个小孩啊。

没有名字。你要给我起一个吗?

小孩子突然笑了起来,神气活现的终于有了小孩子的样子。

起起起起名儿啊……不是我虽然最擅长起名儿但是那都是给我的猫啊狗啊花啊草啊起,我给您起算怎么回事啊这。

大天师哆哆嗦嗦的后退了一步。

那我就是你的。

小孩子向前走了一步。反正这个扎着小辫儿的怪人水那么好喝,那我就当他的,也不错吧。

大天师看着还没他半个高的小孩突然怂了,他认真的思考着,虽然是个小孩但是他就真的这么跑路了也没那么丢人吧?

他他他他他他哪儿真的养过猫啊狗啊花啊草啊!

这样吧,你喜欢喝水就叫你小水吧。不愿意?嘿不是你让我起的吗这还嫌弃上了,那小痣怎么样?一听这名就知道你脸上肯定有个痣倍儿合适是不是?这也不行?!那你这么白就叫小白吧,这也不愿意那您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我可没时间伺候您了。

所以最后,就叫小白了。

大天师自己肯定也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养个什么玩意儿,还不是两天就给折腾死了。

还是个小孩儿。

他后来有反复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一心血来潮就决定要留下这么个除了长的好哪儿都不好的小孩子。

当然无论是谁在什么时候做出了一个怎样令人不解的决定,当你溯本求源的去细心搜寻时,你总能发现,促成这些决定的原因,其实早就有迹可循了。

大天师大约是,终于觉得孤独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天地间行走,连一处歇脚的地方也没有,连一个叫他名字的人也没有。

起初他觉得自个儿潇洒的不得了——现在也这么认为。不过偶尔冷下来之后,自言自语的也觉得忒不是个滋味。

要是有个人能跟着他走遍河山岁月,春秋冬夏,也不错吧?

既然是养孩子,就得好好养了。

养嘛,无非是照顾吃喝拉撒睡呗。

小白吃倒是不操心,胃口跟只小鸟儿似的一只馒头都能管饱三餐,就是不愿意吃肉让大天师有点儿没劲。

大天师是觉得你连肉都不吃怎么能感受到世界的美好?那不跟死了没俩样了。

喝,就有点儿折腾人了,小白喝水只肯喝他水囊里的水,还必须是他喝过了人小孩才愿意捧着喝,不然就一口都不碰。

也真不嫌他脏。

而且一天至少得缠着大天师十几回,每次都巴巴儿的扯他的袖子。

我要喝水。

大天师哪怕是正跟金主聊活计呢也不得不停下来,在金主瞠目结舌的眼光中把水囊打开给自己来一口,再递给小白。

小孩子就满足的捧着水囊,就着大天师刚刚喝过还湿漉漉的囊口咕咚咕咚的喝水。

每每此刻,金主或者是金主家里的下人啊什么的都纷纷对大天师投去意味深长的眼光了。

您法术高强是高强,可是养娈童养的这么不避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大天师可劲儿的翻白眼儿。

至于穿衣服就由小孩自己捯饬去了,小孩子白白嫩嫩的按理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不过小白就认儿白色。

每次去布料店里都指着各种白色的料子,要裁缝给量体裁衣,穿的总是白衣素衫,明亮的时刻要弄瞎大天师的眼。

这孩子长得也快,一天天的变得挺拔起来,白衣飘飘的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

小白每日每日的随着大天师漫无目的的行走。

大天师主业抽旱烟,副业捉鬼。巴掌大的乾坤袋里塞的满满的烟草,得了些银钱就拿来填那袋子。

这回是捉个厉鬼,大天师咬破食指以手作笔以血作墨虚空画符,龙飞凤舞的符文一层一层的压着那鬼无法动弹。

狂风把他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但是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最后一笔弯重重勾起,直接点上了那厉鬼的眉心。

轰。

刹那间灰飞烟灭,风声与哭嚎声骤然停止。

这次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快大成的厉鬼,差点没把我交待在这儿了,当时就应该多收点银子的。

大天师累的翻了个白眼,表情立马松弛了许多,身体也软了下来,就着满地鸡血的院子施施然一坐。

掏出烟杆来熟练的往里头塞烟草。

小白来,坐。

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一边的地面。

一身白衫素衣纤尘不染的小白看了一眼天师拍的地方,鸡血和糯米黏不拉几的糊在地上怎么看都有些恶心人的意味。

但是天师也就这么坐着了,烟枪头已经一缕缕的冒着乳白的烟了。

过来呀。

声音里流出一点不耐烦了。

小白正渐渐脱去婴儿肥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快步上前,盘腿坐在了大天师的身边。

小白的坐姿无可挑剔,正襟危坐着背部挺直的跟竹子似的。

大天师看着紧挨着自己的小孩儿皱了皱眉,他缓缓吐了口烟。

你坐这么近干嘛?

几乎是贴在一起了,只是小孩还矮,头顶才到他肩膀。

你让我过来的啊。我要喝水。

十岁和六岁的小白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抬起来满面春风的脸,就是仔细听能听出现在的这句里,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大天师一转头,那烟将将吐到了小孩的脸上。

咳。咳。

意料之中的咳了起来,小白以手握拳抵住嘴里的咳嗽,小脸涨得发红的模样看上去煞是好玩儿。

大天师就乐了,没拿烟枪的那只手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上了小白的泪痣。

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大天师一僵。

于是立马掩饰性的往下一滑,捏了捏小白的脸。

你,咳,干嘛捏我。

小白还没缓过来,但是问这话的模样带了点得意,愣是让大天师感觉到了窘迫。

捏捏捏捏你怎么了,你不是我的嘛我捏哪儿还要跟你报备吗。

大天师梗着脖子反驳他。

小白就笑了起来,十岁的小孩子笑起来像恶作剧得逞了般,让大天师又气又恼又不得章法。

你看看这孩子,真是不讨人喜欢。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白这时候已经十四岁了,个头蹿的很快,只比天师矮个天灵盖儿,一张脸清清俊俊,微微抬起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颚盯着他瞧。

你长得好看哪,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大天师斜靠着柳树,吞云吐雾中漫不经心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怎么没见你对他们好?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样不依不饶的问。

大天师在树上磕了磕烟灰,抬起眼皮看着小白。

你身上有我的因果。

因果?是什么因什么果?

我也看不出来,大概是因为从前的什么事让我们有了这一点的因果,所以在你遇到危险时这一点因果牵扯着我到了你身边。

也是因为这因果你才收留我照顾我给我水喝吗?

小白问到这里时又上前了一步,凑的很近的要直视他。

大天师就回望着他,看着小孩脸上一副勉强平静的模样有些想笑。

大天师很喜欢逃避自己的真实心情,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看着这孩子一天一天出落成人的心情,到底如何如何。

但是此时此刻仅仅因为面对着他,就感到分外愉悦,却怎么也做不得假了。

这种愉悦是轻松的,毫无负担的。

像极了他每次抽烟时放空的心情,让人喜欢,令人沉醉。

那个,是别的因了。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大天师也栽过跟头。

是满月夜的宰相府邸,大天师设坛施法,因着他的要求下人早早备好了七十二根翠竹,大天师让小白站在坛前,自己拿拂尘指点阵脚。

下人们听着他的指挥有条不紊的往阵脚插上翠竹,七十二根竹子交相映错,枝叶摇曳。

锁阴阵外阵已成,大天师命他们退下,回屋闭门吹灯。

他自己回了小白身边,从法坛上取出费了他几日功夫做好的阵旗,一边对小白说。

你不是一直问我这是什么名堂吗,锁阴大阵,你可看仔细了。

十八岁的小白已经比大天师还要高了,模样已经趋于成熟,安静看着别人都有令人脸热的本事了。

我想喝水。

大天师早早儿对这句话免疫了,把旗子一搁,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再递给小白。

小白接水的时候从没沾过阳春水的柔软指腹轻轻划过大天师的手背。

跟蚂蚁挠心尖儿似的,突然一痒。

大天师有点不自然的退了一步,没看他了,取了九杆阵旗走下法坛,一手掐指捏诀,一手按算得方位插上旗帜。

小白慢慢的喝水,眼睛里都是温柔醉人的笑意,一分不错的看着坛下的人。

因为这算阵脚极其消耗心神,八柄副旗就用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剩了一杆主旗他便回头又走回了小白身边。

看出来了?

大天师很少噙着这一点点没漾开的微笑看着他,小白看的有点晃神,定了定心才指着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答。

阵眼,在这里。

大天师脸上的笑就毫不掩饰的漾开了,眼角露出几道迷人的褶子。

我们小白真聪明这天赋比我也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大天师就走到他面前一步的地方,作势要插上旗子。

握住旗杆的手突然一颤,那旗子滑落在地发出了沉闷一声响。

小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对面的人已经喷出了一口污血。

小白下意识的垂眼看了自己胸口,白衣染血格外刺目。他突然想急切的喊上一声,但是到嘴边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喊什么。

小白往前迎了半步,接住那人直直倒下来的身体。

怎么了?你怎么了?

声音比鸦鸣还要喑哑晦涩。

小白把大天师扶好,让他整个人靠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搂着他,一只手急急得拿袖子给他擦嘴角溢出的血迹。

我大天师行走人间这么多年居然还遭了暗算,真是晚节不保了。

这人居然还能事不关己一般蹦出一句说笑来。

大天师其实很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碰一下跟在他身上点了炮仗似的,此时此刻却把几乎全身的重量压在小白身上。

他一定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白心口随着这人的喘息一抽一抽的疼。

他把手伸过去,摸索到大天师的冰凉的手,然后攥进了自己手里。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

哎哟,这时候还不忘乘人之危调戏调戏你师父了?

感觉到小白温热干燥的手将自己的握住,大天师心里立刻涌出一股奇妙的酸涩来,那股劲儿又涩又麻直让他呼吸困难。

他想立马甩开这小孩的手,可偏偏他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先……

松开俩字还没蹦出口,大天师就看见了小白红红的时刻准备着要往外跑泪花儿的眼眶。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就没法儿说了。

大天师,能否容在下打断一下你们师徒二人的眉来眼去?

王宰相从院子那头踱步走来,身旁跟着一个身段极为窈窕的女人。

原来是您那杯酒啊,哎哟何必呢,想让我留下来说一声儿不就完了么我又不跟您客气,这位漂亮姐姐是赏给我快活的不是?您哪真是倍儿有眼光,我就好这一口。

大天师的脸色正逐渐苍白下去,声音调小了些但语速倒还没变,又急又快像生怕别人不给他时间说似的。

说到漂亮姐姐这里,他感觉到小白的手突然捏的重了一点。

他挑挑眉,装没发现。

大天师这嘴真利,在下就收下你对内人的夸奖了。

王宰相本来是准备寒暄两句,现在被噎的假笑都挤不出来。

您管这妖丹受损命不久矣的蛇妖叫内人?您这心可够大的。

这倒让大天师真的有些讶异了。

真不愧是生而入道的大天师,一眼就勘破奴家真身。

那女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幽幽的听的让人直打颤儿。

打住打住,什么生而入道啊我这么厉害都是靠自个儿的不懈努力的啊跟那帮道士可没关系啊。

大天师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你也看到了我夫人身受重伤,非一颗道心不能救治,反正你也是四处行善,帮我们这一回也无不可吧?

说到这里,王宰相和那蛇妖都已经走到了法坛之上,姓王的一脸胜券在握的矜持的笑。

道心?嚯,原来您还要挖我的心啊。

大天师止了脸上的笑,声音已经轻到几乎不可闻了。

王宰相退后了几步作壁上观,蛇妖便扭着身子走到了两人面前,纤纤玉手作爪状直接袭上大天师的胸膛。

一只手指横住了她。

蛇妖讶异的抬起头看着这手指的主人,那个总是在天师身旁的微不足道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在手上加诸法力,一寸一寸的往上加。

那根手指纹丝不动的横在那里,寸步不让。

你!

受损的妖丹在丹田里拼命的转了起来,所有的法力源源不断的向她的这只手输送过去。

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开始蒸腾着白色的气劲儿,蛇妖看过去那少年仍旧没有表情,好似气定神闲。

这时那根手指动了,指尖轻轻一点,将那蛇妖的气劲直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气血逆施,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夫人。

王宰相赶紧扑过去接人。

蛇妖噗噗的吐了两次血,整张脸都灰败了下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宰相便抬头去看,哪还有那二人的踪影,只剩不知从哪落了一地的桃花瓣儿。


夜空中一丈方的澄黄的符纸飘飘荡荡。两人挨在一起坐在上面。

你可真行啊。

大天师整个人挨在小白身上,没了力气还偏偏要说话,每隔几个字儿就要歇一歇。

要不是那蛇妖近日才受过重伤,又一时不查,别说刚刚那一盏茶,就是打个照面儿的功夫,你就得交待在那儿了。

小白这时因法力透支的厉害,整个人已经露出了一些本体的特征了。

胳膊上的皮肤开始东一块西一块的鼓出树皮的痕迹,手指变的细细尖尖,脸上的泪痣都成了一朵圆圆的桃花儿。

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桃花香。

你早就知道我是妖了。

小白闷闷不乐的声儿传到了耳边。

您这话说的,什么妖精我要看两眼才能看出来啊。

大天师拱了拱鼻子,吸着这馥郁的香味儿。

人都讨厌妖怪的,你是不是一直讨厌我。

人讨厌妖那是因为人害怕,十个你加一块儿也打不过我,我又不怕你。

真的吗?

哎哟喂这还不信我了都。你看看刚刚那蛇妖,人宰相啊要什么女人没有,不也娶了她嘛,你说那宰相讨厌不讨厌她?

不讨厌。

那不就结了,我就是那宰相,你就是那蛇妖,不过你这身段不行……总之,我不会讨厌你。

那你会娶我吗?

会……会会会会会什么呀会!我是举一例子。

你还是讨厌我。

您真是我祖宗……好吧好吧,娶娶娶还不行嘛。

小白才终于笑了出来,眼角的桃花鲜艳妩媚。

你的毒怎么办?

毒倒是没事,已经被我逼出来了,就是刚才为了施符强行运了真气,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了,要睡一会儿。

那你睡,我看着你。

好吧。

大天师便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小白便柔柔的盯着这人看,这人难得安静,没被小辫儿梳起来的额发被汗浸湿了黏在额头上,整张脸堪堪恢复了一点儿血色,只是嘴唇还有些发青。

小白。

大天师又睁开了眼,正好望进小白温柔的能把人溺毙的眼睛里。

怎么不睡了?

我现在没有法力。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睡觉。

四周的罡风吹的我疼。

大天师因为疲倦眼睛没有平时有神,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浅浅的盛着点柔软。

这眼神立马就让小白心里酸涨起来,还揪杂着辨不清的空虚。

那那那你在我怀里睡吧。

小白立马调整了坐姿,把大天师整个搂在了自己怀里,胳膊虚虚的抱住了他的腰。这才觉得内心的空虚被填的满满当当的,舒服的要命。

大天师松了口气,贴着小白温热的身体复又闭上了眼睛。

他还怕这小孩听不懂自己话。

其实吧,我也不是人。

小白一晃就二十岁了,个头终于停止了生长,面容也褪尽了青涩有了青年人的风貌。

就是笑起来的模样还能找回一点六岁的影子。

大天师躺在破庙的草地上,眼睛盯着从屋顶的孔洞里漏出来的星空,突然说了这话。

你也是妖精吗?

小白跟他并肩躺在一块儿,这时候有些惊讶的侧目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要是妖精应该是什么妖精?

应该是烟叶精吧。

那我不成天抽自个儿了,我这什么毛病啊这是。

大天师笑了起来,小白看自己把他逗笑也跟着笑。

说正经的,我不是什么妖精,我呢,以前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在天上逍遥自在的那种。

那你怎么舍得跑下来了?

谁想跑下来啊,虽然天上确实挺没劲儿但好歹热闹不是,每天都能折腾点新鲜的多有意思啊,就是我做的事没人理解。

你都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啊,无非是……算了都是瞎胡闹,闹的有一天他们烦了,就把我赶走了。

突然就赶走了吗?

也不是突然吧,就是为了跟人打赌,我让一个人间的小国改名换姓了……这个做的确实不对,神仙是不能干扰人间世俗的,再加上他们也早想赶我走了,这么好的由头怎么可能不用。

大天师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

小白就翻了个身,拿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你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了是吗?

是啊,我本来以为所有人都想我走呢,结果突然冒出来一堆老古董维护我,拼了命的替我说话,这才好歹保住了我的法力。真奇怪,在那天之前我都以为,他们是最讨厌我的。

大天师也翻了身看着小白,四目相对,鼻息纠缠。

我以前只知道月老特喜欢我,有段时间我是哪也待不下去了就跑他那给他打打下手赚点旱烟抽,然后乱牵了许多红线害他差点被玉帝罢免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还是特喜欢我,不过不肯让我碰他的鸳鸯谱小红绳儿了。哎说起来我现在被贬下凡了可不就算是凡人了,那月老不知道给我牵了什么红线整我呢?

红线是什么啊?

红线就是拴在人小拇指上的一根红绳儿,两个人系在同一根儿上,那就得在一起结婚生子的,总归跑不了。

小白听到这里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捉住他的手抓着他的小拇指看。

你看什么呢。

看你的红线。

小白把他的拇指凑到了自己的眼睛前面,神情专注的盯着这根粗糙的小拇指看。宽大的袖子滑落了,露出两只白玉铸的手腕。

他这个时候的表情流露出一点童真来,连眼角的泪痣都变得亮晶晶的,看的大天师既稀奇又心痒。

他本来想说红线是看不见的,到了嘴边话却转了个大弯。

你看红线干什么?

看看它是不是和我的手连在一起。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大天师愣了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时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连在一起如何?

大天师也坐了起来,勉强按捺住自己突然乱了的心情,然后问他。虽然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为难这个孩子了,他可能连连在一起的真正含义也没弄懂。

连在一起我们就结婚生子,你说过要娶我的。

小白又捉住了大天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不连在一起又如何?

大天师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那我就剪掉啊,因为你得和我在一起结婚生子,你说过要娶我的嘛。

六岁,十岁,十四岁,十八岁,二十岁。

日出日落,春秋冬夏。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他们当然会一直走下去。

这才是应该的结局,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十一(尾声)

半仙儿哪里记得呢,一千年前路过桃树林的时候随手摘了个桃儿,啃了几口又随手丢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哪天没旱烟抽了,抖落了许久乾坤袋找那一点烟草,蕴养了足足八十一天的仙气儿的桃核滚落在地上。

嘿,这是哪天啃的桃子。

感叹了句便拍手走人。

桃核便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为了曾有幸被赐下的仙缘茁壮生长。

一千年化得孩童,刚好又被你捡起。

从此纠缠不休。


你种的因,你赐予他生命。

你给的果,你给予他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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